幾人自然不好再推拒，張壯虎先大笑道：“鐵老板如此美意，我可就不客氣了，那我就先切一塊去。”張壯虎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身上摸索，可摸了一半才想到自己根本就沒帶小刀匕首，總不能用那砍人的柴刀來分肉吧。

正在張壯虎尷尬的時候，反而是韓離解了他的圍。

“我來吧。”韓離掏出一柄小刀，示意了一下，“張兄、赫連公子，不介意吧？”

傅長歌笑道：“韓公子願意代勞，我們自然樂得清閑。”傅長歌的眼力不錯，在韓離拿出那把小刀，就看出那刀把以硬木包裹，刀身上花紋甚多，可那小刀的刀刃和刀尖都是銀質的。

傅長歌看見那把小刀，便放下了些心，他轉頭又支使起顧辰生來，“阿鉤，你再去取一個陶罐打些水來。這粥已經快煮好了，再煮就要稀爛。不如用這肉脯去燉一些肉湯吧，熱一熱，也吃得舒服些。”後面這些話，顯然是解釋給幾人聽的。

做戲做全套，顧辰生開口的時候少，參與不進去，看什麽便都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。此時熱鬧看到一半，被傅長歌吩咐一句，心中雖然不爽，但還是去打了水來。

水打回來，韓離也已經把肉分好了。傅長歌接過陶罐，動作很迅速，加了肉脯，又撒了佐料。煮了半刻，他取了一只湯匙，試了試味道，這才對鐵安宜說：“鐵老板，這湯煮好可能還得費些工夫，您可能得多等一會了。”

“不忙不忙。”鐵安宜十分識趣地站了起來，“鐵乙他們已經造上了飯，我就不在你們這裏多煩擾了，先告辭了。”

……

“你還真喝那湯？”

幾人喝完了湯，聊得也差不多了，天色已晚，便各自回了住處。這破廟的地方還挺大，在山間仍然是足足好幾進院落。兩人收拾著東西，左右無人，憋了一天的顧辰生便發問了。

“你不也喝了？”傅長歌邊把包袱收拾起來掛在馬背上，邊反問顧辰生。

“還不是你示意我讓我喝。”顧辰生隨手牽起馬，那馬驟然被拉扯，後腿踢了幾下，險些就把傅長歌踢了一個跟頭。

傅長歌趕忙躲開，“誒，阿鉤，看著點。”傅長歌也沒生氣，還調笑著喚兩人偽裝所用的諢名。

顧辰生卻沒什麽開玩笑的意思，瞟了傅長歌一眼，眼神很冷。

“鐵安宜、韓離、張壯虎他們不都吃了。”傅長歌也正經了起來，“若是擔心那肉有問題，是實在不必的。”

兩人牽著馬，往後院走去。顧辰生接著說：“我知道你要說，韓離的那把小刀是銀質的，可以試毒。但是我曾經聽父親講過，說這江湖上的毒藥，不是全都能用銀試出來的。再說了，就是鐵安宜下了毒，他不會自己先吃了解藥麽？”

“你還知道那刀是銀的，我以為你除了武功，別的什麽都不知道呢。”傅長歌竟然還頗為欣慰似的，“不過你這就是知一而不知二三了。鐵安宜那做法，的確有點＇此地無銀三百兩＇的意思。不過先吃解藥再吃毒藥，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。我們和鐵安宜沒有積怨，他犯不著使這種法子。”

天色已如墨染，明月如一彎銀鉤，在漫天繁星的映襯下，反而不像往日那般耀眼。星輝月色相映，給這座破廟也染上了一分奇異的色彩。

“再說你說的那個銀驗不出的毒，據我所知，致命的毒裏，是有一些草藥驗不出來。不過這些毒藥，要麽是慢性的，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才有用。要想一次就有效，那藥性之烈，就算是服了解藥，也要去半條命。剛才說了，鐵安宜就是真跟我們中的誰有仇，也不會用這種方法。”

傅長歌的聲音竟也透出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，就好像和周圍的景物融合在一起了，讓人感到莫名的溫和和舒服，至少顧辰生是這個感覺。

“當然了，就算下藥也不一定就是毒藥。什麽瀉藥、春藥、蒙汗藥、軟筋散一類的，銀針當然也驗不出來，但這些運運功也就化解了。也有可能是南疆的蠱蟲，這也不用擔心，你還記得咱們是怎麽吃得那肉脯麽？”

顧辰生回答道：“這還能不記得，煮湯啊。”

傅長歌又問：“還記得怎麽煮的麽？”

“不就那麽……”顧辰生想了想，“不對，你換了兩回水，是從水囊裏取的。”

傅長歌一笑，“對了，關鍵就在這了。換水當然也是為了煮的更好喝些，不要光煮出腌肉的鹹鹽味。還有就真是有個什麽藥啊蠱啊的，煮沸那麽長時間還能藥效一分不損，那也真是絕世神藥了，趕上了就真是咱們運氣不好了。”

顧辰生點了點頭，似是被說服了，可他旋即又問道：“但你最後加了香料，如果我沒看錯，就是鐵安宜給的那兩袋。你還試了味道。”

“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呢。”傅長歌伸手就去拍顧辰生的腦袋，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，只得悻悻地縮回手，“咱們自己沒帶佐料麽，你當我真加的是那兩袋，我又真喝了那第一鍋的湯？”

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，無非是他使了一回“偷天換日”的把戲罷了。顧辰生此時也覺出來自己問的多餘，傅長歌是多精明油滑的一個人，哪裏用得著自己這麽操心。

傅長歌卻是自顧自接著說：“我也知道你還想問什麽。咱們還真的就得吃鐵安宜送的那塊肉了，他倒不是要害咱們，要害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。但鐵安宜這是示好也是示威，你沒發現鐵安宜回去以後，他們那裏還有人註意著這邊麽，一直到咱們把湯喝完了，才沒再看著。”

傅長歌說完這話，回過頭來，頗為嚴肅地問顧辰生：“如果你沒察覺到什麽，你不應該這麽刨根問底，是不是那湯真的有什麽不對？”

顧辰生被這麽一問，倒有些楞，仔細回想了一下，才說：“倒也沒什麽，就是那肉脯的味道挺奇怪的……我好像從未嘗過。”

“哈哈”哪想到傅長歌卻笑了出來，“你不是從來都沒嘗過鹿肉吧，說來他鐵安宜也真是大手筆，那鹿肉脯也是好東西，晚上天冷至少能暖身子……”

傅長歌話說到這，沒人打斷，他卻自己住了口，嘴角也漸漸耷拉了下來，“……是我疏忽了。我忘了你身上的內傷，你是不應該吃鹿肉的，現在你有沒有感覺有什麽不好？氣血翻騰之類的？”

傅長歌說著，伸手向顧辰生的脈門抓去，就要運氣去探他的內力。但傅長歌的手剛碰到顧辰生的手腕，就被顧辰生手腕一抖，轉手牢牢地抓住了。

“不用了，的確是暖和了些，別的沒什麽不好的。”顧辰生松開手，“你也不要來探我的內力，別不小心反倒把你傷到了。”

傅長歌剛要玩笑著回個嘴，顧辰生卻又看口了：“我不是看輕你。你身上也有內傷未愈吧？在豐北城我們切磋過幾日，雖然都是演練身法招式，點到即止也不比內力。但是輕功身法、縱氣提身，說到底還是要靠內力支撐的。你那幾日，包括今天下午展現出來的，雖然速度快也靈活至極。但如果我沒估計錯，這不是你真實的水平。”

傅長歌之前在辛州城抓了幾服藥，喝完了以後，內外傷都不怎麽疼了，他也就沒再在意，權當是順其自然了。此時傅長歌聽到顧辰生這話，不由地有些啞口咋舌。

“你還是不要把內力花在我身上，好好運功恢覆吧。就像你說的，這往西域的路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呢。哦，還有，”顧辰生說道武學時那張嚴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笑意，“說起這鹿肉，你也不應該吃才是，還是趕緊感覺感覺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不對吧。”

說完，顧辰生臉上難得有種得逞了的笑意，他跟那日搶梨幹似的，牽著馬大步就往前走去。

“嘿你小子，我能有什麽不對！”傅長歌趕忙往前追幾步，“別走遠了，馬得拴在房門口。”#####謝謝讀到這裏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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